指尖上的坚守：一位侗锦非遗守艺人的传承之路

2025-12-23 11:39:29

在湘黔桂交界处的深山侗寨里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穿透薄雾，73岁的石阿婆便已坐在她那架传了四代的木制织机前。双手抚过光滑的竹筘，脚下踏板发出有节奏的“嘎吱”声，五彩丝线在经纬交错间，渐渐浮现出寓意“鱼跃龙门”的古老图腾。这幅即将完成的侗锦，将在千里之外的“美非遗商城”数字平台上，被一位上海的设计师相中，化作一件现代礼服上的点睛之笔。石阿婆不知道什么是“电商”，但她知道，孙子口中的这个“商城”，让寨子里沉寂多年的织机声，又重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。

石阿婆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“侗锦织造技艺”的代表性传承人。从9岁跟随母亲学习辨纱、染线、挑花，到如今头发花白，她与织机相伴已逾六十个春秋。“以前，侗锦是我们侗家姑娘的嫁衣，是襁褓中孩子的背带，是记录祖先传说的‘无字史书’。”石阿婆的语调平缓，手指却灵活如飞，复杂的几何纹样在她指尖下仿佛自有生命。最复杂的“双龙戏珠”纹样，需要同时操纵超过1200根经线，记忆上百种挑花顺序，完成一幅往往需耗时数月。这种技艺无法靠文字记载，全靠口传心授和肌肉记忆。

然而，时代的浪潮曾一度将这项古老技艺推向边缘。二十多年前，机器纺织的廉价布料涌入山寨，鲜艳的化学染料更易获取，年轻人纷纷外出务工。寨子里还能完整掌握传统核心技艺的，只剩包括石阿婆在内的五六位老人。“眼睛花了，手也没以前稳了。最怕的不是辛苦，是这门手艺要断在我手里。”石阿婆的担忧，是中国无数非遗守艺人共同的困境。非遗保护，保护的不仅是技艺本身，更是其赖以生存的文化生态和传承血脉。

转机始于十年前。当地政府启动了系统的非遗保护工程，石阿婆被认定为代表性传承人，获得了工作室补助，并开始定期收徒。但最初的传承之路并不顺畅。前来学习的多是中年妇女，年轻人耐不住漫长的学艺周期，也对传统纹样的市场价值缺乏信心。真正的突破，来自于“非遗+互联网”的融合探索。三年前，一个致力于非遗活化的公益团队来到寨子，他们不仅帮助石阿婆系统记录了纹样谱系和工艺口诀，还为她开通了社交媒体账号，拍摄制作精良的短视频，展示侗锦从种棉、纺线到最终成品的全过程。镜头下，草木染的奥秘、织机结构的智慧、纹样背后的民族史诗，震撼了无数网友。石阿婆成了“网红”，人们称她为“指尖上的艺术家”。

更大的舞台随之展开。专注于非遗产品市场化运营的“美非遗商城”平台向石阿婆抛来了橄榄枝。平台的专业团队并没有简单地收购她的作品，而是与她及其徒弟们展开了深度合作。设计师们驻扎寨子，与石阿婆一起，从传统纹样中提取元素，重新设计成符合现代审美的箱包、服饰、家居饰品。平台负责品控、包装、营销和物流，并建立了透明的收益分成机制，确保大部分利润回归创作者。一款由石阿婆监制、融合了侗锦“太阳纹”的丝绸眼罩，在商城上线后迅速售罄。“没想到老祖宗的花样，放在今天还这么漂亮。”石阿婆看着设计图，笑得很欣慰。收入显著增加，让在外打工的孙女也回到了寨子，安心跟着奶奶学艺。传承，终于看到了新生的希望。

石阿婆的故事并非个例。从苏绣的飞针走线到景德镇的窑火不息，从昆曲的水磨腔调到皮影的灯影传奇，无数像石阿婆一样的非遗传承人，正从默默坚守的“守艺人”，转变为连接传统与未来的“创承人”。非遗宣传不再仅仅是博物馆式的静态展示，而是通过纪录片、直播带货、研学旅行、文创开发等多元形态，浸入现代生活。非遗保护的理念，也从单纯的抢救性记录，发展为“生产性保护”和“整体性保护”，即让非遗在实践中得以存续，并保护其相关的自然环境、社群关系和知识体系。

当然，挑战依然存在。如何平衡商业化与技艺的本真性？如何建立更可持续、惠及更多传承人的长效机制？如何激发年轻一代从“感兴趣”到“深钻研”的内生动力？这些是需要政府、市场、学界和社会各界持续探索的课题。但可以肯定的是，当古老的侗锦通过互联网连接起深山与都市，当守艺人的价值被市场看见并尊重，当传承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充满希望的创造，非物质文化遗产便真正活了起来。

夕阳西下，石阿婆结束了一天的织造。她抚摸着刚刚下机的侗锦，纹理细腻，色泽温润，仿佛蕴藏着山河岁月的密码。她知道，这门手艺，终于像锦缎上的缠枝纹一样，绵延不绝地传承下去了。而在“美非遗商城”的页面上，这件作品的故事和它所承载的文化，正等待着下一个懂它的人。每一次点击、每一次欣赏、每一次购买，都是对一份千年智慧的一次致敬，也是对一位守艺人六十年光阴的一次回响。这，或许就是非遗在当代最动人的传承方式。